老一辈革命家建设了不少颇具成效的体系,然而,不可忽视的是,这些理论成果皆是由最初的马克思主义理论在唯物主义的指导下,经过不断的猜想、辩论与实践发展而来的,因此揭下神话的外表,这些理论并不具有完全正确性,也完全没有不可辩驳性。一个理论在不断发展中会越来越接近真理,但并没有理论在经过无数次实践证明之前就可以成为真理,倘若把一个理论毫无思考地奉之真理而不仔细探究其中的逻辑,难免会囚入难以脱身的自我矛盾中。

比如很多托洛茨基主义者均坚持苏联至始至终是一个“堕落的工人阶级国家”,因为这是托洛茨基的原话。然而“堕落”具体是指哪些表现,工人阶级国家的性质又是怎么表现的呢?我们发现,如此坚持这个理论,就无法解释苏联国内愈演愈烈的阶级矛盾了。因此,我们需要返回对国体的定义,国体是由生产关系决定的,为了探究国体,我们需要探究领导阶层的阶级地位。而苏联的领导阶层多是大腹便便地坐在办公桌前的,虽然其中很多人都是出身工人阶级,把其时礼堂里高谈阔论的那些老爷定义为工人阶级确实再荒谬不过了。那些老爷生活资料的获取方式其实实则主要源自工人的剩余价值,这又和资产阶级的定义何异呢?倘若再去细究这一变化的源头,我们又会发现自苏联成立以来,组成领导阶层的管理人员逐渐由参与生产者演变为了脱离生产者,至1928年官僚几乎完全脱离了生产。这就是“官僚资产阶级国家论”的建设历程,如此我们会发现苏联国内激烈的阶级矛盾终于找到了根源,而不是妄图用空虚的“专制”、“腐化”等词解释一切。

先锋队腐化是一个常用的词语,表示着一种广泛的修正现象。然而,倘若不去拨开表面探究其内在本质——即生产力、生产关系与政权制度的变化——而用此词解释一切,势必是脱离逻辑而形而上学的。毛泽东就曾用“阶级复辟论”的思想解释先锋队腐化的缘由,这种理论最初来自对于历史规律的归纳,然而便也从此拘泥于历史中了。如今这种理论逐渐走入保守与荒谬的关键一处原因在于,作为其理论根据的一些史实已随着历史研究的发展而更新了,这种思想的支持者却不为所动,并无发展。比如过去曾认为董仲舒罢黜百家而实现了儒学的一次复兴,但经过近年来的研究,董仲舒实则并没有完全罢黜百家,各家之书在整个汉朝仍然被允许流通且盛行,董氏儒学实则也是参杂了各家的观念而借了儒家的名号,其中法家作为儒家的对手恰恰被引入了很大部分的内容,又比如其中关于君权神授的内容很可能就是从阴阳家等家演化而来的。可笑的是,虽然历史研究发展了,阶级复辟论的一些支持者却依旧抱着最初的那本红宝书不放,而根本没有想到要修改与发展,其保守程度可见一斑。

阶级复辟论得出的成果是两个阶级的对立,而荒谬的是,判断一个人是否为资产阶级一方的根据并不是其生产地位,而是有篡夺国家政权、改变国家性质的想法。诚然,这一观点在上层建筑中确实有一定可实行性,如阻止了当时许多领导层错误的政策,但这一并不是从根本上推论出来的理论成果也并没有触及“阶级复辟”的根本,而沦为了庸俗的上层建筑中的权力斗争。这一观点最终导向的消灭资产阶级思想的“文化革命”,也完全脱离了生产关系的根本而走向了形而上学。逻辑中的根本差错也注定了十年文化革命中,官僚资产阶级势力“愈挫愈勇”,逐渐发展起来,使得国家性质最终彻底改变,与最初设定的目标有着千里之遥。如今文化革命的理论支持者辩称失败的主要原因在于发起过晚且彼强我弱,殊不知这种失败是具有历史必然性的。

因此,解决“先锋队腐化”现象的根本在于回到生产关系的本质。先锋队腐化的本质在于官僚阶层生产关系的改变,由工人阶级演化为了脱产的官僚资产阶级,当官僚资产阶级掌握政权后,自然会爆发剧烈的阶级矛盾与广泛的建设挫折,也因此,遏制这一过程即避免了国家性质的变质。一个完善的制度是解决这一问题的最直接的方案,并不是没有其他的方案,也并不是说制度建设一定能达成效果,但至少目前为止,老一辈革命家均没有主动地深入探究这一方面,我们因此也没有实践成果以进一步发展。也因此在此之前,关于此方面的理论研究与初步实践是紧迫且必须的。

此外,目前绝大多数成功的社会主义革命均在坚持一国建成社会主义论,老一辈革命家为了所谓的“意识形态”而拒绝思考这一理论有何问题。而实际上,这种理论的支持者也只会用诸如“我们需要变通,马克思自己都没有预料到革命会在资本主义最薄弱的沙俄爆发”之类的话搪塞。而根据托洛茨基主义,历史上世界经济发展具有全球化、整体化的趋势,与生产方式集体化相符,一国建成社会主义论本质上与历史发展趋势相悖,导致生产力无法顺利发展,也影响了生产方式趋向于落后,最终必然会导致一系列问题,从而引向原有政权体系的崩溃。因此,在托洛茨基主义的观念中,建成社会主义全球经济体系是一个万分重要的节点,其成败与否与最终是否能顺利走向共产主义密切关联。而目前许多马克思主义者仍在坚持一国建成社会主义论,而丝毫没有考虑到在社会主义全球经济体系下政权建设究竟是什么样子,也自然无法想到更多实践可能。一国建成社会主义不仅遏制了工人阶级政权的发展可能,也束缚住了很多理论家的思考方向。

并不是托洛茨基主义关于这一方面的理论一定正确,但至少它是最能够解释一系列历史事件与历史现象的理论之一。并没有任何观点具备完全的真理性,但至少我们不能将自己的头脑用所谓的意识形态束缚住,至少,我们应当主动探寻更多的探究可能。于科学逻辑与实验探究之中不断发展理论,当遇到矛盾之处,回到逻辑本身寻求可能的错误之处,以及根据矛盾现象思考更多的可能性,这是科学理论发展的方法,亦是我们发展革命理论的根本方式。或者说,发展革命理论本就是科学的一部分。

唯心主义者首先假定一个超脱于逻辑之外的存在,他们的理论中也常常缺少逻辑,而把一些人物与经典奉为真理,这注定了他们在探究世界中常常会遇到各种各样的理论错误之处,陷入迷茫。为了维护他们的理论而不是探求真理,他们会选择用编造的方式掩盖这些错误。所以他们的理论往往千疮百孔,挑不出一丝逻辑,随民族与政权的兴亡而摇摆,在强大的敌人面前毫无抵抗之力。这就是没有运用唯物主义的可怕之处,也将是抛弃科学的危险结局。

一个例子是女权运动,女权运动第一次迎来发展机遇是随着苏俄工人政权的暂时建起,在恩格斯关于家庭的科学分析影响之下的。然而当世界共产主义运动陷入低潮之后,女权运动也随之迎来了接连的低潮,在很多地区甚至没能抵抗住传统浪潮的复袭。如今的女权主义者拒绝男性参加女权运动,但主张不同阶级的女性联合在一起,美曰其名为团结性。不错,如果从女权定义本身出发,似乎理应就是这样的。笔者认为,这样脆弱的推论就是偏离唯物主义逻辑的典型。在唯物主义分析之下,我们会发现,性别的不平等本源自阶级社会的产生,只会随阶级社会的灭亡而消失,性别矛盾是包含在阶级矛盾之中的,只有随着阶级斗争而开展性别斗争,女权运动才会显出其分外的力量。在许多资产阶级发达国家中,资产阶级已经极善于利用女权运动了,他们往往会自称为女权主义者,宣称女性地位在不断提高,然而他们同时把国家秩序置于女权地位之前的坚持却暴露了他们的本意,虽然利女的政策不断推出,底层女性的生存状况却在不断变糟。在美国,甚至出现了剥夺女性堕胎权这样的荒谬现象。这就是抛弃唯物主义逻辑的严重后果。

苏联和中国建国初期均为了稳定政权、震慑敌人与团结群众的目的推行过一段时间的个人崇拜政策,当然,笔者相信,各位都不会认为个人崇拜就是正确的。然而可叹的是,如今不少人却真的似乎不明白这个道理,主动放弃了自己的思考能力,跟随乌合之众一同大行个人崇拜。我想,从这一个别现象中,我们可以非常惊恐地看到当今网左的一种危险趋势,是脱离唯物主义的危险,是离开科学分析的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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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部成员。 泛托洛茨基主义者,性解放主义者,主张无产阶级多党制,废除婚姻制和农民工人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