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放射光芒的星辰,在你头顶寂寞燃烧。”——海子《询问》


近日,由动态清零政策所导致的一系列群众运动在各大城市和高校开始。这一系列的群众运动复杂而又深刻,可以说是1976年后(或1989年起)中国政治现状的集中反映。总结地讲,笔者认为这是一场“被篡夺”的斗争、或者说“进了一步、退了半步”的斗争。下面,我将从派系划分和运动过程出发、进行归纳与分析并作延伸思考。

从示威者的成分说起

正如我在开头时所说,此次运动示威者的成分相当复杂、但与六四时相似,可分为自由派、人民(工人)、毛主义者、新左翼四个大的分支,他们的总体诉求均有总结“动态清零”。在各个群体当中也有分化,展现出一幅承袭自六四但是又不同于六四时的图景。

自由派仍然是示威者中最具声势的一派,诉求也仍旧是经济政治体制民主化改革、普选制、停止中国共产党专政等等。由于习近平的三度连任,自由派打出了习近平下台的口号,这极大地利用了民众的不满,加深了运动的政治性,为自由派取得运动的主导权提供了契机。之前的种种已无列举必要的事件充分表明了,自由派中多是由利益构成的小集团,之间谈不上什么意识形态的大分歧、最多是出于分赃不均的大打出手,滑稽的紧。自由派中的少量理想者——例如四通桥上的那一位,也只被当作棋子,成为运动的出头鸟和自由派知识分子野心家的垫脚石。

工人、或者说无产阶级是运动最开始的主导者,他们是过度防疫导致的生产停摆首当其冲的受害者,这种先制的受害带来的好处就是先制的斗争。与其说四通桥,我更认为这场运动的序章是广州的海珠区抗议和郑州的富士康工人运动。是防疫政策的过当(事件的背景是防疫导致的离职返乡潮)和官僚资本的欺人太甚(事件的起因是富士康高价招聘却立底薪佣聘合同,而防疫政策又使他们不能自主离开厂房,最终开始了浩浩荡荡的工人运动)造就了富士康运动,并且官僚和资本对这次事件的处理充分体现了官僚的僵化腐朽和资本的欺软怕硬,真正引发了民众的共鸣和思考。但是组织和理论的缺乏、阶级和社会意识的不统一(或者用大白话说,工人们还没有对自己究竟能办成多大的事有认识和自信)使得工人们并没有深化斗争结果、停留与结束在自发斗争,把运动大势让给了自由派。

毛主义者在这次运动中仍有些建制派色彩的踌躇,但并未失掉马克思主义的思考方式,典型例子就是乌有之乡的同志们。他们在狭义的“白纸革命”开始后(即11月26日后),以文章呼吁依法斗争、炮轰徇私舞弊的官僚资本,并且能够意识到其实导致这次抗议根本问题是官僚主义对防控的荼毒导致民众的忍无可忍和经济的无以为继。这些同志们能够以一种“非政治化”(即不以意识形态和政治制度的攻讦作为讨论的根本目的)的角度看待问题,在运动被自由派窃取后、虽然没能重夺主动权,但也能清楚意识到运动现状、表态反对过激的运动和诉求。总得来讲,毛主义者们的政治视觉无疑是极好的,但是在斗争的方式策略方面有些欠缺。个人认为造成这种欠缺的原因是毛主义在78年后受挫、毛主义者们还没有从暂时性的意识形态失败中缓过来、对新时代和新事物尚有怀疑。若毛主义者能够摒弃掉这种“无意的失败主义”,以一种开放和积极的姿态走向新时代,则一定是“旧左翼”的重生和进化。

“新左翼”——包括非列宁主义的共产主义者、无政府主义者、民主社会主义者,在这次的运动中没有什么直接活动,不过许多左翼团体均对这次运动表达了自己的意见。在这些社论中可以提取到一些共同的论点:即现在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官僚资本政权本质、自由派的危害、不要轻视宣传和经济斗争等。现在的新左翼们寻求着组织的发展、组织间的联合、与工人的融合。布尔什维克的经验与新的理论和现实带给了新左翼一片大有可为的天地,这次事件是一个契机。

运动过程——被篡夺的斗争

我并不认为四通桥的抗议是这次运动的起始,它只是自由派一次失败的借风起浪的尝试。这次运动的起源是广州的海珠区抗议和富士康的工人抗议,此处着重记录富士康的工人抗议:由于“动态清零”政策,大量园区员工离职返乡,带来大量岗位缺口。于是富士康发布了招聘启事、郑州政府也鼓励当地人应聘。但富士康以高价招聘员工,立合同却为底薪,而“动态清零”政策又使新聘员工无法离开厂房,工人运动就此爆发。在这一个阶段,无论运动本身或是舆论风向,都是工人们占据了主动权、自由派只能处在一个“次生”的、“应和”的、“半旁观”的位置,官僚和资本也处于被动态势。

但是正如上文所说,工人们并不打算扩大斗争。乌鲁木齐的火灾是一个转折,它使得对政策的不满扩大、而工人并不打算再次深化这些不满。自由派察觉到了这一点、于是开始发力,在扩大不满的同时使得不满开始脱离问题、即民怨和经济问题本身。乌鲁木齐的抗议正式宣告着主动权开始易手,而南传的白纸行动正式宣告了篡夺的完成。在之后的活动中,虽然也有亮马河畔新左翼的运动,但是再无法改变自由派夺取运动领导权的过程。

在自由派夺取运动领导权数天后,孙春兰召开卫健委座谈会,承认了问题的存在、并宣布防疫到了新阶段、政策逐渐的放松。但是,在执行的过程中存在诸多问题,在运动基本平息后、官僚存在反扑的势头,在转变的初期,民众可能会经历一段更麻烦的时间。

延伸思考

为什么运动被夺取了?

这次工人得了先机的斗争最后却成了一场自由主义的、泛泛的、“整全”的暴乱,工人阶级没能抓住机会,深化斗争、取得更大成果的原因有二:第一、如上所述,是组织和理论的缺乏;第二、同样如上所述,阶级和社会意识的不统一导致工人没有深化斗争的想法。这次斗争中的工人只能说是自发的,在迂腐卑鄙但具有全国组织的自由派面前显得力量较弱。但是,力量较弱不代表潜力浅薄、也不代表短视自私,工人阶级在运动中所体现的斗争性是深厚的,工人阶级缺少的只是能让他们找回自己的主体性的事物。

为什么官僚反扑,导致一段时间民众反而会更难过?

因为自由派夺了运动的主导权,而资产阶级、新帝国主义和为资产阶级和新帝国主义摇唇鼓舌的自由派知识分子是软弱、易妥协、自私的。他们会因为局势的细微变化而“急流勇退”、也会因为妥协和获利的目标达成而偃旗息鼓,在这些“斗士”们大方地逃走后,只会留下被利用的学生和暴徒、无所适从的人民群众和如袖剑般弹回的官僚资本。

对中国政府和共产党的看法

目前中国乃至世界、新左翼乃至泛左翼——乃至非左翼人士,只要有基本的政治学知识和辨别能力,都能看出现在的中国是一个官僚资本主义国家、中国共产党是一个事实性的“大帐篷”全民党。政府和政党里充斥着官僚、资本家、封建家族,抑或兼而有之。但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毕竟曾经也是个不折不扣的社会主义国家,带领着中国人民走向了工业化;中国共产党毕竟曾经也是一个正经的共产党,有数百万共产党员为了民族解放和国际共运而抛颅洒血。所以,我对共产党和中华人民共和国的评价是“一个得了不治之症的斗士”。这个不治之症并非是某个人抑或某个集体的问题,而是一个结构达到了寿命的必然现象、其中包括了先锋队必然走向腐化的宿命;这个斗士虽然惹人生厌、遍体鳞伤、全身溃烂,但是它仍能办成些什么。它有很大可能没法代表中国、中华民族或是社会主义来结束现在的两极化与资本主义世界了,但它仍是——曾是个斗士。

接下来该怎么办?

目前阶段(至少五年以内)谈政治斗争、武装斗争还为时过早,组建政治组织的时机也并不成熟。至少在三年内,中国的左翼运动仍然要停留在理论的学习研究、思想的、宣传的文化斗争与合法支援劳资纠纷、借助法律武器辅以个别的激进手段的经济斗争。思想方面,要彻底跳脱出列宁主义与毛主义中已不适用的部分,就新时代发展新的斗争理论,并尽可能地做到求同存异、泛左翼的大联合,以加强同三座大山斗争的力量。同志们,不要灰心、不要害怕、不要冒进、不要怯缩,真理和胜利在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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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人很懒,什么都没有留下~